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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~) z9 i6 _) N2 c# c+ C遇难者中国传媒大学学生路海天的父亲哭祭儿子。 刘彦朋 摄
4 Z7 \9 |! v$ D' P 本报记者 刘彦朋 鲁超国. e4 X- e2 s/ l5 S: B
2日上午,温州市鹿城路黄龙宾馆5楼,昏暗的楼道里没一个人。在510房间,刘长兰全身松弛,瘫坐在床沿上。
4 e. J% x9 e" ` 她是这次事故中最后一名遇难旅客陈伟的妻子。陪着她的,还有陈伟的姨母、弟弟等人。房间里开着电视,却没人看一眼,大家都低头不语。
0 Q8 t. q! J: B/ O 铁道部和温州市鹿城区政府组成的工作组,一次又一次地劝他们尽快签赔偿协议。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女人,只得把目光转向陈伟的姨母。 V$ g. |8 a4 t6 H
陈伟的姨母在福州一家医院当医生,是这个家族里少有的“明白人”。
( j, O; U3 T6 m% C8 U) n. m" M" ] “我们并不是想要多少钱,只想保留向事故责任人追责的权利;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,让他们娘俩能够活下去。”陈伟的姨母说。' S# J/ A f- o3 T( ?9 h/ C
这两条意向都没达成,刘长兰最终还是选择妥协。' `/ R* |! u% _9 W, h5 B
“我不想让我老公再在这儿呆下去,我真的拖不起。”一段漫长的痛哭流涕之后,刘长兰在协议书上签了名。, _2 d6 V k! _
“我们没有额外的要求,只要公平对待”* K( E- E- g5 D1 U4 F% K0 N8 ^1 Z C
“如果不是姨母帮忙,我可能连赔偿金都不要,就带着老公的骨灰回家了。”刘长兰说,尽管不是谈判的主角,但她还是觉得很累,“人命都没了,他们还在这儿讨价还价,真懒得跟他们说,但老公又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1 @/ w! q5 ~& k 陈伟以前在福州仓山区坂田村的老家经营一家纸盒厂,生意好时,一年能赚几万元。刘长兰打理家务,照看上初二的儿子。在准备了一年多之后,陈伟和弟弟陈浩终于凑够了一笔钱,想办一家稍大点的厂。
+ g6 H) ?) o4 Z' N/ q4 N' d" H* J/ T 7月20日左右,陈伟去河北一家机械厂订购设备,之后绕道山东德州办事。23日,陈伟在德州登上了开往福州的D301次列车。+ O2 L) w# R" ~# g( u! B( F; n/ a
遭遇动车事故后,陈伟头部受伤,全身多处骨折,断骨刺穿了他的内脏,陈伟一直昏迷不醒。7月28日22时45分,他成为这次事故中的第40位罹难者。
" q$ X8 a) s5 Y, o" | 8月2日一大早,又一次争吵过后,工作组的工作人员退到了宾馆3楼办公室。
6 {$ r1 ~ J/ h6 |9 S 赔偿协议还是没签成。% _9 k; |- s8 ~! T% ~5 Q
“现在我们就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签的,想看一下别人的协议书,因为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,不懂这些。他们开始总是说一样的,都是赔偿91.5万元。那既然是一样的,为什么不给我们看呢?我们没有额外的要求,只要公平对待。”刘长兰说得有气无力。; |3 Q4 s% E+ y5 N: w
家里的顶梁柱没了,就像天塌了一样。刘长兰希望能给她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,作为她和15岁的儿子以后的生活来源。9 t( [" {$ g: M" p' ]- t3 ~% Q
他们还想再补充两条协议,一条是,对造成事故的第三方责任单位的索赔追诉权;另一条是,在所有遇难者赔偿协议中,只要有超出91.5万元以上的,他们也必须按照最高标准赔偿。. S; s0 e" g4 ]0 I1 u' v
工作组表示,可以在福州火车站给她找一个临时清洁工岗位,一月工资四五百元,但没有任何社会保险。
8 H6 o( @5 V: ?' r. r1 j% } 临近中午,双方再次在宾馆走廊吵了起来。一名工作人员当场怒吼:“只要法律上允许你有这个权利,不写上也能追诉索赔;法律上不允许,写上也不受保护。签合约都得遵守法律,你们要加的这两条都没用。陪着你们这么多天了,我们被折腾得很累。” 7 o/ M2 t+ X& [7 J. C$ S. d
陈伟的姨母也不示弱:“我只是保留这个权利,既然你觉得不起作用,为啥不让我加上?如果以后我起诉,我是不是有这个权利索赔,那由法院说了算。你们累,我们人命都没了,都快伤心死了,你们这点累算什么啊!”
- y8 u# s$ S) T 双方再次不欢而散。
: b5 |, c5 r+ b “哪有事故原因还没出来就赔偿的?”
- v( O J8 `- D, {" ? “两条补充协议,起初说人家都没有、都不能加,后来我们从福州同乡那儿打听到,其他人也都签了补充协议,有的还帮着解决了评职称、孩子转学等问题。他看唬不住我们,又改口说只能多签一条。”陈伟的弟弟陈浩说。9 J% z, i( j7 k
“7月29日下午,鹿城区政府工作组工作人员第一次过来谈赔偿的事,我们坚持要见铁道部的人。铁道部的人到了,却不见我们,与区政府负责我们这个组的组长在外边偷偷谈。我说你们在那儿遮遮掩掩干什么,有问题摆在桌面上。”陈伟的姨母说。
+ o) u- d3 V) T; @6 Y+ M) I 这时,一名自称是北京来的女性工作人员进门,“第一句话就说,今天已经加到91.5万了,但这个91.5万必须得30号之前签字,如果不签,我们就撤走了。但你们是昨天刚去世的,不一样,可以晚两天。” 4 ~+ ~. @9 [( d) B' @
陈浩对当时的情景记得很清楚:“那个女的,她的手势、表情,就好像他们拿出91.5万元施舍给我们一样。”! Z% J9 G" @- H; q
“说是一对一帮扶,实际上是想把遇难者家属分开。我们住的这家宾馆这么大,只有我们一户遇难者家属。”
8 V5 R8 ?2 a3 t 后来,铁道部的工作人员干脆不露面,每天先由区政府工作组过来谈,“91.5万元的赔偿金包括赡养费、丧葬费,大家都一样,以后也不会变。”陈伟的姨母、弟弟等人提出要求,对方不同意,工作组就回去跟铁道部的人再谈。 p3 q1 t5 I2 h- e2 B( I
“我们从来没有对91.5万赔偿金表示不满,想保留对直接和间接责任人追诉的权利,也不是想多要钱,只是想让责任者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。按常规来讲,哪有事故原因还没出来就赔偿的?”陈伟的姨母一直坚持这点,但刘长兰觉得,91.5万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,她不想再在这点上纠缠下去。
8 S/ c" q9 H) I1 Y' O 从7月29日到8月2日,双方的谈判已经进行了5天。每天接触三四次,几乎每次都要吵一架,啥协议也达不成。
1 O. L% m) v- C 吵架、走人,工作组的人撤到楼下,跟铁道部的人商量商量,缓缓神儿,再上五楼谈。! E1 Z* U0 k8 g
每天,新闻都在报,“甬温线动车事故已有××户遇难者家属签了协议”,火化的死难者遗体数字也在不停地更新……
' e( m. {+ s* F, l 工作组的人一直想让他们早点签了,“这是在我们国家出的事故,这是国家的耻辱,你们要有爱国之心,维护国家形象。国家拿出这么多钱赔给你们,就早点签了吧。”
" P; |3 ]* I# W) d 陈伟的姨母说,有一次,跟他们谈判的人说,工作组的经费已用完,再耗下去,所有的费用都得遇难者家属自己负责。
6 ]" [' p/ s/ H, i 此外,双方的争执还在于协议第五条,也就是最后一条写着,91.5万元赔偿完以后,遇难者的死亡就跟铁道部不存在任何关系。
- u1 o/ T% q) _: @/ E7 i4 O c 对一些遇难者家属的做法,陈伟的姨母有些看不惯。“起初在殡仪馆认识了一些家属,当时说好有事大家通气,结果有的签了之后就联系不上了,甚至当时被推举的一些家属代表也不发声了,完全是达到了自己的要求,就忘了当时私下达成的承诺。”
! a+ o2 Z. b3 I6 Z5 K( E K7 K! A 就在刘长兰一家与工作组谈判时,福州市仓山区政府也向他们承诺,可以为刘长兰及儿子正式落户坂田村,并给争取两个低保名额。温州本地的慈善机构也给他们送了1万元。+ T; N# G; l7 [ j L
一直身体不好的婆婆突然发病,昏倒在床。“他们也给说了几份工作,要么是清洁工,工资很低;要不就是去偏远企业打工,我还得照顾孩子,根本去不了。”8月3日上午,工作组人员再次找到她,说已经有27户遇难者家属签约了,让刘长兰顿时压力倍增。
/ S; ~0 i0 [+ m% c9 g- P* _ 姨母极力反对她签字,“但我真的耗不起了,我得尽快带老公回去,还得去照顾婆婆、孩子。”一段漫长的痛哭之后,刘长兰喃喃自语,她告诉老公的在天之灵,她放弃了追诉的权利,她请他放心,希望他安息,她一定会照顾好儿子和婆婆的。. l9 m, I. l# ~% m+ ^
最终,刘长兰抹干眼泪,在协议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。& K8 {) U8 c' d, _) y( X
8月4日,刘长兰抱着丈夫的骨灰,坐着灵车回到福州老家。这是工作组对陈家的最后一次“妥协”。按规定,他们本该坐火车护送陈伟回家的。9 b) {0 d. Z%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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